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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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離弦

聽風今日起了個大早,春華昨日讓他早起采些梅上雪水,要給藤月泡茶喝,然而當他看到院子裏的裴映洲與藤月,連眼睛都睜大了些。

公子本就日日安寢甚晚,現下更是到了聞雞起舞的地步…這樣下去…聽風覺得自己這個侍衛不久後就要回鄉養老了。

裴映洲今日著了一身黑色勁裝,身形挺拔。只是他膚色白皙,頗有些柔弱公子的模樣。藤月則將長發利落地束成高馬尾,上綁一截紅絲帶,鞭子束在腰邊。

“再來!”姑娘語氣嚴肅。讓聽風不禁跟著打了個寒顫,想起自己多年前跟著師父學武藝被罵的狗血淋頭的時候。

看公子被訓……

實在是不是件光彩的事。

但是他還是一邊采著雪水,一邊忍不住偷偷將目光向庭中的二人移過去。

裴映洲的手中是柄木劍,藤月讓秋實尋來專門給他訓練所用,聽風看著一貫袖不沾塵的公子神色認真地用木劍練著招式,莫名想到幼時練劍的孩童。

“右手握劍上舉,由上而下直臂劈至體前,臂與劍成一條直線,與肩同高,力達劍刃。”

姑娘的手驀然點至郎君之首,又極快地掠開,指向對方的肩,定住不動,道:“此為劈劍,主在進攻。意在他人頭肩二處。”

藤月容貌本就不俗,加上現下英姿颯爽神色認真,莫名吸引人,就連聽風也移不開眼,心中默念了兩句罪過,撇開眼神去。

他又忍不住瞧瞧公子,看見裴映洲挽了個劍花,神色不為所動。

心中暗嘆,公子果然與常人不同,一門心思都在練劍上。

只有裴映洲知道,自己沈靜如水的表情之下,是無法抑制的心動。他對自己的自制力一貫很自信,而今才知,年少輕狂。

聽風已經習慣了這對夫妻相處的模式,畢竟藤月不管做什麽他家公子都會縱著對方,因此也只是一開始驚訝了一下,還要再看,耳朵突然被揪住,春華叉著腰道:“小姐與姑爺練劍,你不早點收集完雪水,跑來偷窺做什麽?”

於是聽風果斷跟著春華回廚房燒火幫忙準備早膳了。

庭中只剩下藤月與裴映洲兩個人。

藤月欣慰地點點頭,裴映洲這人,確實是一等一的勤奮,她今早晨起練武時,發現對方已經在庭中練習自己之前所說訣竅,不由得上前指點了兩句。

她有些驕傲,這是她教過的第一個學生,大抵以後也會是最優秀的學生。

且裴映洲天資聰穎,學什麽都很快。藤月正想著要不要教些旁的招式,就見秋實進了院子,道:“小姐,青瑜他們回來了。”

藤月如今是青鸞軍正兒八經的主子,白穆的事她自然知曉。只是她驚訝青瑜和鸞羽這效率也忒高了些,這才多少日子,就將白穆完好無損地綁了回來。

“你覺得太子與皇後會如何應對?”藤月得了消息,趁著間隙問裴映洲。

她在明知故問。

“太子與皇後,都不是坐以待斃之人。”裴映洲道。

“是啊,所以青鸞軍護駕的時候,快要來了。”藤月不知道自己該以怎樣的心情面對這一切。

皇權之爭,從來都是踏著累累屍骨。

太子與皇後定不會甘願被廢,在冷宮度過餘生。

那剩下的只有一條路——在事情尚未傳開、自己依舊是名正言順的中宮正統時,取代那個人。

“主上。”

藤月的思緒被青瑜的行禮打斷。

在藤月面前,他似乎就是個天真無邪的少年,連來的目的也拋到了腦後,看見裴映洲與藤月的裝扮,問道:“主上這是在教裴三公子練劍?”

藤月點點頭。

青瑜便興奮道:“如此,裴三公子可否與我過兩招?”少年的話語透露著狡黠,藤月不禁點了點他的腦袋道:“郎君才學了兩日,你在青鸞軍中,待了多少年?”

青瑜便搖了搖腦袋道:“主上果然護著裴三公子。”

轉而對裴映洲道:“裴三公子,主上的功夫可是一等一的,你若哪天覺得苦累,不想學了,記得告訴青瑜,青瑜求學若渴。”

“行知定當不負阿滿所授。”

裴映洲看見青瑜和藤月親昵,倒沒有說什麽,只是想著往後需得再勤奮些,早日出師,虛心答了。

青瑜便在心中有些滿意地點頭。這裴映洲,倒是有些進步,如今也面不改色地和他謙虛起來了,他到現在還記得,自己初次登門時對方想將他生吞活剝似的眼神。

於是正了神色道:“白穆本就是魏狗給蕭賀的任務,現下人找到,交由他最好不過,主上和我們且靜靜看戲吧。”

對於蕭賀,藤月並沒有偏見。只是對方性情捉摸不透,又經常說些似是而非的話,令她不得不遠離。她到現在都看不清蕭賀到底要做什麽,但暫且與蕭賀合作,通過蕭賀之手引出真相,互利共贏,藤月沒有理由不答應。

平靜的日子,過不了多久了。

所有人心裏都明白。

一旦與太子之間的戰鼓擂起,便是身家性命系於一體,不死不休。

當郢都開始回暖,這個年也該過去。護城河破冰,兩岸的春柳生出毛絨絨的枝椏,皇宮中卻依然肅殺冷寂。再美好的景色與生機,在朱墻之下,都顯得黯淡無光。

蕭賀面聖時,只覺得魏明帝似乎又虛弱了一些。他故作不知,道:“陛下,臣招攬的醫士已經在來京的路上了。”

魏明帝手撐額頭,靠在龍椅上,精力有些不濟的樣子,心中的猜測卻越發肯定——自己或許真的是中毒了。

思及此,對皇後的恨意便又深了些,道:“朕讓你辦的事,如何?”

“回陛下,微臣不負皇命,將白穆平安帶進了宮中。”蕭賀道。

“蕭賀,你做的很好。”魏明帝誇讚到。

“眼下人已經帶到……只是……”似乎有些不敢言語,蕭賀話語躊躇。

魏明帝鮮少見到他這般畏畏縮縮的模樣,心中卻猜的八九不離十,嘆了口氣道:“但說無妨。”

“睦景皇後,確為劉家所害。”他將白穆的話如實道來,魏明帝聽著,龍椅的把手也跟著緊握。

“…且臣在青州,發現了本該去韶州赴任的裴士誠。他與裴胥裏應外合,想要置白穆於死地。”

魏明帝聽到裴家的名字,怒不可遏道:“好好好,朕執政多年,竟被自己的兒子蒙騙了過去。太子真是好手段,連一向中立的裴家也能拉攏到麾下!”

“劉纖雲…劉家…他們竟然真的敢……”

“如此,朕就成全他們。”

帝王之怒,伏屍百萬。有了確切的證據,魏明帝不知此刻是憤怒多一些,還是後怕多一些,劉氏一族,竟然真的敢暗害皇後!甚至他以為中立的世家,竟然也暗投了太子!

那下一步呢?是不是要迫不及待取代他這個皇帝了?

魏明帝猛地起身,覺得有些站立不穩,蕭賀連忙上前將魏明帝扶住,道:“陛下,保重龍體。”

“保重龍體?朕只怕再縱容下去,連同朕自己,也要無聲無息死在這皇宮裏了!”魏明帝重重地咳嗽了幾聲裴,腳下的動作卻未停,喚道:“來人,擺駕坤寧宮!朕今日倒是要看看,朕的好皇後好太子,會給朕一個怎樣的解釋!”

坤寧宮中,本該是檀香裊裊,安靜祥和,皇後卻莫名感受到了絲風雨欲來的氣息。春雨貴如油,不知何時,突然下起雨來,驚春的第一聲炸雷“轟隆”地落下,連帶著整個坤寧宮似乎也跟著震了震。

皇後驀地睜開眼,有些心神不寧地問:“太子在何處?”

“回娘娘,殿下說春寒料峭,怕娘娘受風寒,親自出去采買些暖身的藥材,應當不久後就回來了。”一旁的侍女答。

“他一貫有孝心。”劉纖雲點點頭,又閉上了眼睛。

應當是自己多慮。

這些日子,魏卓君等了許久,宮外的裴士誠才傳出白穆失蹤的消息。他心中不滿,又十分擔憂,怕白穆被安王的人先找到,恨不得自己親自去青州將對方除掉。

魏卓君思來想去,決定還是與皇後先行商量,沒有耽擱多久,便回了坤寧宮。

“君兒,母後不是和你說過,凡事不可急躁。”皇後見到他這副模樣火急火燎的模樣,有些不虞道。

誰知下一秒,魏卓君的話讓她幾乎變了臉色:“你說什麽,白穆失蹤了?”

“正是。兒臣的人去時…遲了一步…白穆被一群黑衣人帶走了。”

然而他沒想到的是,搶先找到白穆的不是安王,而是他的父皇——魏明帝。

二人正欲商議,殿中有人通稟,卻又十分畏懼似的,遲遲不敢開口。

“說。”皇後不說話的時候,比魏卓君還要威嚴三分,那傳話之人便大著膽子道:“娘娘,殿下,陛下帶著蕭統領,怒氣沖沖往坤寧宮來了。”

“除此之外,還有一個面生的人跟在他們身後…”

魏卓君暗道不好。

皇後倒是一貫的鎮定。

這個時候,她的大腦飛速運轉著。陛下帶著蕭統領怒氣沖沖來坤寧宮,定不是小事,若是白穆事發,今日定不可能善了。

他們等不到魏明帝毒發的時候了。

她是知道睦景在魏明帝心中的份量的,夫妻這麽多年,也明白魏明帝最忌諱的是什麽。當下的情況,魏明帝絕對不可能對她手下留情。

最好的情況,也不過廢後廢太子。

皇後在心中下了決心,眼神示意一直服侍自己的內侍。那內侍便明白了她的意思,沖她點點頭。

箭在弦上,一觸即發。

她迅速收起萬千心思,神色如常地朝門外迎去。

晚上還有一章~會遲點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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